◎有喜歡的人◎

“你們誰是秦野？”

遠遠走來一個紋著花臂染著黃毛的男生, 他身後跟了另外三個看似小弟的跟班。

幾人沒穿城南高中的校服，一看就是外來人員。

城中是禁止外來人員隨意進校的，如果被學校逮到是誰帶進來的, 處罰和打架一樣, 都是回家反省一周。

這些人來者不善, 看著就像是故意來找秦野茬的。

尤其是那個帶頭的花臂男, 他抖了抖衣服，從身後的小弟手上捏過一根煙。

啪嗒——，火機點上，煙飄起幾縷。

花臂男咬著煙蒂, 含在嘴裏，朝他們幾個目露兇光，噴出唾沫：“你們哪個他媽是秦野？”

校服往肩上一甩, 秦野鼻尖輕擰，聞不慣空氣裏那股廉價的煙味。

“他們哪個他媽都不是。”他說話不輕不重, 並不把那個花臂男放在眼裏，“我秦野的名字聽上去不像個男的？”

眾人笑場，被花臂男一個眼神殺停下。

忽地，秦野轉過頭，彼時許純正微抿著唇瓣，臉上曬出似紅暈而淡淡的緋色。

“菜雞中暑了？”秦野瞇了瞇眼。

許純微怔著，日光耀眼，曬得她腦子迷糊糊, 半天反應過來。

她沒說話, 輕斜了他一眼。

秦野沖她一笑, 手心向上, 輕擡。

啪——

掌心拍過她細嫩的皮膚, 指尖蜷了蜷，許純低下眼，立刻擡頭疑惑看他。

正想問他幹嘛，與此同時，緊貼而來的一股溫熱驀然從她的掌心疏散開，蔓延至每根敏感的神經。

大腦嗡地一聲，耳邊好似有隆隆的春雷，明明是初秋，卻熱得她耳根子發燙。

等不及反應，許純已經被他拉出了籃球場。

身後孫瑤還在喊她，還有那個花臂男，他見狀飆起罵咧咧的臟話，由遠及近，好像帶著那三個小弟追了過來。

“秦、秦野——”剛才打球激烈，又許久沒開口，許純聲音裏含著一絲啞。

本想問他幹嘛去，看著眼前逐漸清晰的學校後門，仿佛知道了什麽。

逃課——

似感知到了她步履間拖慢的速度，秦野側首，輕笑：“剛不是挺能跑，這會兒又跑不動了？”

許純條件反射似的要反駁，被他又一句嗆了回來，“敢跟別人早戀，還怕和我一起逃課？”

“……”

許純噎了噎，剛才緋紅的臉立即卸了色。

腳步加快，快與他同頻時，略過少年耳畔，淡淡道：“我是怕你被揍連累我。”

少年蔑了一聲，忽然松了手。

心跳咯噔——

驟動。

沒了撐托，皙白的手無力垂落，跟著往下跌的還有撲通的心。

許純一秒間的失落還沒浮於面，聽見後面的人吹了聲口哨，吊兒郎當的。

回頭，哨聲果然引來了門衛們的註意。

許純氣不過，嘴裏嘀咕了句“蠢”。

她停下腳步，見秦野下顎輕擡，兩個門衛大爺的視線早不在他身上。

比起後面那群沒穿校服，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混混，隨意搭了件校服在肩上的秦野，反倒對比成了一名“好學生”的模樣。

許純楞在原地，兩秒後，門把哐當一下，秦野不知何時站在校門外，手指一勾，“楞p，真等老子被揍呢。”

許純：“……”

赤橙色的光浸透半邊天幕，葉影丁零，左一個右一個地貼在少年的側臉。

轉身，校服“咻”地往後一甩——

外頭還是很曬，許純穿著短袖，墊腳用手去接。

她回頭顧了眼被攔下的幾人，兜著衣服，匆匆小跑著追上去。

校服很大，穿在許純身上松垮垮的，看起來很沒精神。

經過剛才一頓跑，這會兒停下來口幹舌燥的。

學校對面那條街有不少落腳的奶茶鋪，秦野選了家裝修最簡單的，推門而入，裏頭是黑白風，有一座大鋼琴橫亙在白墻上。

店裏就老板一個，他們進來後，後面倒是跟著三個女孩子成群在門口聊天。

“喲，今天怎麽這個點，又逃課了？”老板看著二十出頭，燙了個等離子燙，還是奶奶灰。

他主動和秦野搭話的樣子，好像兩人很熟。

說話間，不忘掃了眼一旁的許純，四目相視，老板笑了笑，用不可描述的眼神和秦野再次對視上。

“老樣子。”秦野往外一指，頓了頓，“甜牛奶。”

許純:“……”

“我跟他一樣。”許純隔空戳了戳身邊人，心想這位老板可能是秦野校外的朋友，她微笑著點了單，又默默退到一邊。

這時後面的女生擠了上來，眼神亂飄，最後的焦點幾乎都落在此刻還倚在點餐臺和老板閑聊的秦野身上。

他個子高，長得又俊秀，不管走哪兒都有人女生回眸，尤其現在，脫了外套，露出裏頭的白色工字背心，肌肉線條流暢，夾著還未全褪的汗，裸/露而出的性感自不必說。

店內的冷氣其實打得很冷，許純窺了一眼，便縮著脖子把校服套上，卷了兩圈袖子，最後好不容易把細白的指節伸出來。

一擡頭，最前邊剛點完奶茶的女生正打量著她，隨後又熟視無睹地輕撞了下隔壁的秦野。

“帥哥，你也是城南中學的？”

秦野低眉，聲線低沈地“嗯”了聲。

要擱以前，碰上這麽多活潑又主動搭訕的妹子，他高興還來不及，現在擺出這副高冷的樣子，不過是對面前的幾個女生都沒太大興趣而已。

這麽想著，驀地，許純松了下敏感的神經。

她從容地經過她們，眼看老板將剛做好的冰奶茶遞給秦野，她從中劫走，一眼都不帶看他。

微微抿了一口，苦澀的味道一下沖擊著她的味蕾，眉頭瞬間皺了起來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秦野捧腹笑著，好似一直盯著她來回的一舉一動。

剛才她自認為很不屑的動作，落在他眼裏，一定很好笑。

許純咬咬唇，有點氣急地學他講話，“你笑屁笑。”

領頭女聞聲，意外地又看了過來，女生的直覺告訴她，兩人關系並不簡單，“帥哥，你女朋友啊？”

許純喉頭滾了滾，分明是冰咖啡，喉間卻莫名燙得火熱。

她眼神瞄了眼，裝作不在意地移向別處。

一秒，只聽見不遠處的人突然笑到咳嗽，否認道，“我能看上她？”

領頭女配合著竊笑，身後的幾個女生亦是如此，紛紛向許純投來不當回事兒的眼神。

眼睫垂落下半分，輕輕扇了扇，捏著紙杯的手指忽而發緊，許純盯著那邊看了一會兒。

“那加個好友唄，帥哥，我哥也在城中上學，下次我們可以一起約著去網吧打游戲。”

那頭正聊到交換聯系方式，秦野推三阻四，花心歸花心，對無感的獵物他表現得十分客客氣氣。

“啊——”

許純嚇了一跳。

手邊的黑咖倒出一半，另一半洋洋灑灑全倒在她身上那件白凈又寬大的校服上。

頭頂的視線一下聚集了好幾道，包括那花心男的，許純低著頭，在心裏這麽猜。

“快拿紙擦一下。”老板從餐臺跑出來，抽了一大包紙遞給她，“樓上有廁所，擦不幹凈你拿水沖一沖。”

許純意思地擦了兩三下，便把紙巾丟了，笑說，“沒事，我家裏還有新的。”

“沒事個球，這他媽老子的衣服。”秦野沖開那幫女的，把白咕咕的冰牛奶往桌上一放，“早他媽讓你點甜的，難喝你就扔了，往我校服上倒，你他媽真機靈。”

許純忍著沒偷笑，努努嘴，一本正經地，“那多浪費。”

秦野把濕衣服從她身上扒下，拎了拎，氣笑了，“你這就不浪費了是吧？”

“這是意外。”許純狡辯。

“你幾斤幾兩，老子清楚。”

許純懵懵懂懂地點點頭，“哦，這麽清楚，你暗戀我啊。”

秦野:“……”

見他一時噎住，店裏驟然間變得悄無聲息，許純聳聳肩，把剩下半杯咖啡放回他手裏，抿抿唇，遺憾地抱歉道，“那不好意思哈，我有喜歡的人了。”

風鈴叮鈴一聲，門砰地合了上。

秦野後知後覺的在裏頭罵罵咧咧，可惜都被悉數關在了門後。

腳步忽而輕盈起來，許純擡起頭，日落西沈，街邊的路燈都點了亮。

走了兩步，她又輕輕嘆息，想著自己剛才那句回絕的話，忽然覺得有一絲好笑。

算了，好笑就好笑吧。

反正總是會被發現的。

打車回了家，那會兒她還不知道自己前腳逃課，後腳消息就被傳到了許麗珍耳朵裏。

一樓客廳，琉璃燈大亮著，許麗珍氣得頭皮發麻，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。

許純輕手輕腳地放下書包，試探地問了句，“媽媽，您哪兒不舒服嗎？”

“我哪是不舒服，我都想原地爆炸了。”

許純擔心地問:“怎麽了？”

“秦野那臭小子是不是逃課了？”許麗珍切齒道，“我看他翅膀真是硬了，考個普高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，早戀打架一樣不落下，現在還敢逃課，你們校長跟我說這次情節更嚴重，說是直接把外校人員都給帶學校裏去了，你說其他學生要是出了點岔子，他擔得起嗎他？我看他是非逼著我把他送進少管所才滿意。”

“……”許純楞了一秒，覺得事情不太對勁，“您說是校長說他帶校外的人員進學校的嘛？”

“是啊，那群人來你們學校要找人打架，說是秦野教唆帶他們進來的，還說秦野後來不想把事情搞大，怕擔責任，自己就先跑了。”

許麗珍話裏透著無盡的失望，“他要是一鼓作氣，壞到底我都沒這麽生氣，關鍵他還偷偷跑了，半點骨氣和義氣都不講，真是把我氣的夠嗆。”

“……”

許純正想要不要替秦野解釋一句，大門砰地一響，阿姨領著還不知情的當事人走了過來。

臟衣服被他甩在沙發上，經過這邊，順便睨了眼許純。

秦野擡腳準備要走，一把被許麗珍吼了回來，“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，不用跟我交代交代？”

“什麽？”秦野擰眉。

許麗珍提醒他，“逃課……”

秦野嘖了聲，挑眉，看向許純，“這你他媽都要說？”

“說你呢，扯什麽你妹妹。”

少年兩指勾了勾，下顎一擡。“這事我跟她五五開，你要不教育她，就別想著來罵我。”

許麗珍脾氣上來，正開嗓要罵。

乖坐在沙發上的許純突然聲音放軟，不緊不慢道，“我一沒早戀，二沒打架，三沒勾結校外人員，怎麽跟你五五開了？”

後面她說的什麽秦野都沒聽清，只管捕捉到的提，“你他媽不好好學習，偷摸搞暗——”

話說到一半，秦野睇了眼火氣正旺的許麗珍，咽回去，沒再說。

不想許純壓根不怕他，挺直了背，“我暗戀可不違紀，你還是管好你自己。”

“……”秦野緊了緊牙槽，在她耳邊低聲切齒，“瘋了吧你，在媽面前玩自爆？”

但許純表情淡淡，甚至都沒理他。

只剩一旁咋舌的許麗珍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的女兒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“純、純純，你也早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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